2016年11月20号的早晨我在台北安庭青旅的房间醒来。对面的床位坐着一位陌生男子,左手捧着泡面杯,右手熟练地将冒烟的面条反复捞起再放下。一提一放间,泡面的香气向四方扩散开来。香味入侵鼻腔,震得我坐了起来。男子向我点头以示问候,接着仰头,把杯子凑向唇边,手腕一个向下转的动作把汤汁一口气送入肚子,动作一气呵成,像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般手到拈来。后来的闲谈是他先打开话匣子的,因为开口聊天这件事对于内向的我来说难如登天,但是可以把泡面吃得这么气定神闲的人肯定有不同的能耐。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尽是些你从哪来要往哪去的对话。谈话内容我无法忆起,但记得因为常年在新加坡工作的缘故,他的中文说得比一般的香港人还要好,所以我夸他中文说得好,他赞赏马来西亚华人掌握多种语言的能力。你来我往的交谈中我无暇伸手寻找眼镜,任由背光的男子样貌模糊。后来话题逐渐枯竭,而我对于即将出现的沉默开始感到焦虑之际,男子猛地站起身来,嘟囔着要去梳洗还是什么的,顺道抓起地上的空泡面杯离开房间,切合时宜地将开始笼罩我们的尴尬一并带走,也把我们偶遇的终点定格在这个瞬间。
但我和泡面的邂逅大多还是发生在国立清华大学义斋216房里的。
新竹是风城,本来可以忍受的微寒在猖狂的九降风夹持下可以钻入骨里,对一个在赤道国家长大的男孩来说是难受的。2016年尾三个月的实习期间,虽和大学系友同住,但平时交集不多,乃系上的泛泛之交,生活作息的差异也让两人沟通甚少,于是在他乡更显孤单。
后来迷上在交大夜跑,每次跑完后肚子总要喧嚣抗议一番,好在宿舍楼下就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可以解谗。我在贩卖机上花了多少钱买泡面已经无从考察,印象中吃得最多的是统一的葱烧牛肉面,因为分量大,在寒风刺骨的夜晚总是可以满足内心想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的馋念。撕开包装纸,将碗内的调味料悉数加入,然后再到房外的饮水机倒入热水,等待的片刻滑一滑手机,没多久便可以大快朵颐。吃完面条后,用双手捧起塑料碗把汤汁一饮而尽,没有任何健康方面的顾虑,因为如果有在考虑健康因素的话就不会吃泡面了!
记得有天晚上跑到女舍向另一位系友借汤匙,撞见一对对不惧冷风、在舍外互相依偎的情侣。也许是独在异乡的寂寞作祟,当下饥寒交迫感倍增,于是三步做两步地走回宿舍,也饶有兴味地发了一则贴文自愚娱人,当然也避不开猪朋狗友截图后的一番讥讽。事后回想,也许别人拥有爱情,但我以泡面为伍,虽然温暖不了心房,至少可以讨得一餐温饱,其实也算不赖!